链接 70 亿人 vs. 链接 7 万亿 Agent：传统互联网的终局与新剧本

tayun

21世纪的互联网巨头们一直笃信一个信条：连接即价值。

社交平台连接人与人、电商平台连接买与卖、内容平台连接创编辑与读者——过去二十年，互联网企业的增长神话都建立在连接海量用户上。然而当全球社交媒体用户已突破50亿、人均在线时长无法再无限延长时，这套模式正走向天花板。

以中国为例，截至2024年6月我国网民规模近11亿人，较2023年底仅增加742万，互联网渗透率达78%。在人口红利和注意力红利日趋枯竭的今天，“连接人”的老剧本难再创造爆发式奇迹。几乎可以说，传统互联网平台的“连接红利”正在见顶。用户增长放缓、流量见顶、用户生成内容（UGC）供应过剩且质量参差……

当曾经热火朝天的社区渐渐沉寂、内容江河日下，新一代技术变革的曙光却在地平线上浮现。MCP（模型上下文协议）这样的开放标准横空出世，让AI能够像人类一样自由地调用万千数字资源，被业界视为引领下一轮互联网范式转变的关键。

如果说过去的平台竞争是在争夺人的连接，那么未来的竞争或许是在争夺“智能体”（Agent）之间的连接。当连接的主体从人变成AI代理，一个“智联网”的新世界正悄然成型。

在这个剧变关头，互联网企业是因循守旧被时代抛下，还是顺势而为开创新局？本文将以行业评论的视角，透过隐喻和冷幽默，深度剖析MCP引发的五大变化，并探讨这场平台范式大迁移的赢家和悬念。

1.平台红利见顶：当“人联网”难有新增长

从门户网站到社交媒体，互联网平台的每一次浪潮都建立在人与人更紧密的连接之上。脸书让世界变成“全球村”，抖音让每个人都成了传播节点。然而当几乎三分之二的全球人口都已是社交媒体用户，“人联网”已接近饱和。

用户增速放缓的信号此起彼伏：微博月活停滞不前，脸书在部分市场用户数下滑，就连短视频新贵的日活增长也开始放慢。流量池里的水不再上涨，巨头们第一次嗅到了池水见底的味道。

更棘手的是用户注意力的零和竞争。每个人每天只有24小时，在线时间已被各种应用压榨到极限——再多的推送和红包补贴，也挤不出更多的用户时长。一位用户调侃如今打开手机“像上满了发条的仪表盘，每块应用都在争夺我仅存的几分钟空闲”。

当年互联网企业喜欢吹嘘自己有多少日活用户（DAU），但哪怕烧钱买来用户，留存和活跃度也难长期维系。平台们发现，再也没有轻松爆发10倍用户量的奇迹可循了。

内容的供需失衡也暴露无遗。UGC时代赋予每个人麦克风，造就了海量内容，但信息过载反而让用户无所适从。优质原创者增速赶不上用户胃口，劣质内容充斥则消磨用户耐心。

连接这么多人，却未必带来同等增长的价值——平台成了内卷的红海。社交网络里熟人社交的黏性也在下降，“全民皆好友”的狂欢归于平淡，年轻人转投更私密的小圈子或兴趣社区。曾经高歌猛进的“人联网”模式，在触及天花板后正逐渐失去魔力。

在此背景下，互联网企业迫切需要新的增长引擎。

下一个“连接”的故事，会是什么？

越来越多的迹象指向一个答案：连接AI智能体。

当用户增长逼近极限，也许大家可以换个角度——让每位用户身边多几个数字劳工，让机器代理去创造新的交互和价值。正如工业革命后单个人的产出爆炸式提升，如今单个用户也许能借助AI代理成倍放大“连接”的价值。

一个隐隐浮现的趋势是：平台开始服务于每个用户的AI助手，后者替人类发起和接受连接。这场从“人联网”到“智联网”的范式转换，正为互联网企业打开一扇新的窗。

2.智能体崛起：“连接智能”成为新范式

如果说传统互联网是在织一张把人类紧密连结的网，那么智能体时代则是在编织一张连接智能代理的网。

大型语言模型（LLM）让AI可以理解人类语言、实行复杂指令，进化出的AI Agent不再只是“会聊天的模型”，而是可以主动感知、决策并行动的智能体。当每个人都有一个AI助手、每个企业部署无数AI代理，一个前所未有的网络生态呼之欲出：AI代理将代替用户主动探索、沟通、交易。连接的主体，正从人转向AI。

想象一下未来的日常场景：你不再亲自打开美团点外卖、切换支付宝付款、然后打开高德导航取餐，而只是对手机助手说一句话：“我想要酸菜鱼外卖，并把取餐地点导航给我。” 剩下的一切由AI助手自动完成：解析你的意图，调用订餐服务下单、调用支付服务付款，再调用地图服务为你规划路线。整个过程丝滑流畅，你几乎感觉不到背后经过了多少App的协作。

正如业内预言的那样，用户“不再需要手动逐个打开App”，自然语言交互即可触发系统通过MCP工具链完成全流程。个人AI助手正在成为新的互联网入口，取代大家手动操作的一系列应用。

这并非科幻，一些端倪已经出现。手机厂商正筹划在OS层面整合大模型，让操作系统直接理解复杂指令并跨App调度服务。HUAWEI、小米据传都在研发自己的“LLM OS”，以期掌控下一代流量入口。关键就在于协议：要让不同应用、不同服务被AI无缝串联，需要统一的“语言”。

MCP（Model Context Protocol）便是在这样的需求下应运而生。Anthropic于2024年底提出并开源了MCP协议，为LLM与外部数据、工具建立安全双向连接提供了标准。MCP的出现让开发者惊呼：“原来AI还可以这样用！” ——模型不再是封闭的孤岛，而是装上了通往外界的“万能接口”。

左图：在没有MCP之前，不同AI应用（LLM）连接不同工具（Slack、谷歌 Drive、GitHub）各自为政，需要M×N种定制集成；右图：采用MCP之后，LLM通过统一协议连接各工具，极大降低了集成复杂度。 正如上图所示，MCP旨在把“M×N的集成难题”转化为“M+N的标准化问题”。

过去如果有M个AI应用要对接N种外部服务，可能需要开发M×N种不同接口适配，耗费巨大且各自为政。而MCP提供统一协议后，工具提供方只需针对MCP开发N个标准服务器，应用方开发M个客户端，一切就像USB时代统一接口那样简单。

难怪有人把MCP称为AI世界的“USB-C接口”——曾经凌乱不堪的数据对接，现在插上就能用。这种开放标准带来的高效、灵活和互操作性，正是大规模智能体互联的基石。 开放协议的威力不仅在技术层面，更在于可能重塑互联网生态版图。

设想一下，大模型的个人助手可以调用任何支撑MCP的服务，这意味着哪怕一个默默无闻的小网站，只要接入MCP，就可能成为AI助手的“工具箱”之一。过去缺乏用户关注而沉寂的角落，有机会因为机器代理的造访而重获生机：也许某个小众数据站点并没有多少真人访客，但由于它提供了一项独特的数据查询能力，被千万AI代理反复利用，其价值反而得到充分释放。

这有点像城市里的冷门馆藏图书馆，平时门可罗雀，却因为某种自动化研究机器人的出现，每天借阅量激增——连接的主体变了，沉睡的数据就有苏醒的机会。 当然，要实现这一切的前提是开放协议被广泛采用。

在这方面，MCP一推出便获得了各路势力的青睐。国际巨头争相拥抱：MicroSoft联合Anthropic开发官方MCP的C# SDK，将MCP接入Azure OpenAI服务；谷歌 DeepMind CEO Demis Hassabis宣布将支撑MCP并集成到下一代大模型Gemini中。OpenAI方面据报道在2025年3月也开始支撑MCP标准，拥抱这一开放生态。

国内巨头亦不甘落后：Tencent、阿里等企业火速布局，将MCP视作AI生态战略的重要一环。阿里云推出了支撑全生命周期MCP的开发平台，Tencent也传出正开发自有的Agent网络协议。

可以预见，在不久的将来，大家将看到一个跨平台、跨设备、跨应用的Agent网络加速成型。届时，曾经彼此隔绝的应用和数据，将在智能体的编排下汇成一片汪洋数据大海，“万物皆可被AI调用”的时代即将开启。

3.开放协议能否让沉寂网站重生？

既然MCP为AI代理提供了“连接万物的接口”，“万物”本身的价值版图也可能被改写。

在传统互联网中，小型网站或独立应用常因缺乏用户访问而沉沦，甚至被巨头平台的虹吸效应挤兑得难以为继。但在Agent主导的信息流中，AI更关心的是数据和功能本身的质量，而非提供这些数据的网站在真人用户中的人气高低。只要一个服务有用、接口规范，它就可能被AI频繁调用。

这为许多沉寂已久的“互联网遗产”带来了复活契机。

举个例子，一家冷门天气预报网站，也许没有华丽的界面和营销，但胜在数据精确详实。过去它可能淹没在搜索引擎第二页无人问津，但如果它率先实现了MCP接口，被各路AI助手发现并调用，那每天涌来的“AI访问量”可能远超之前真人访问的峰值。

对这些网站来说，AI代理就是新的用户，只不过它们不点击广告、不评论留言，而是直接在幕后调取数据。但流量终归是流量：被AI调度次数多了，自然有新的变现思路，比如针对AI的付费高级接口、提供更丰富的数据订阅等。沉睡的网站重新变成了“数据源 API”，某种意义上，这也是互联网资源的一次再分配和价值重估。

类似的故事也可能发生在App上。

在移动互联网早期，成千上万的垂直App百花齐放，但后来多数没能突破超级App的垄断而沉寂。如果MCP式的跨应用编排成为主流，每个App都不再是一个孤岛应用，而更像一个“能力插件”。用户也许不再直接打开某款小众App的界面，但它的核心功能通过AI助手在后台被调用，融入用户的服务流。

例如，你可能从未安装过某款翻译App，但你的AI助手在需要翻译时，会自动调动这款App的MCP接口完成翻译，然后将结果呈现给你——整个过程你甚至无感知。这对于中小开发者而言，未尝不是新的机会：专注打磨某项极致能力，通过开放协议接入“智联网”大舞台，就有可能被智能体挑中为“能力供应商”而再度崛起。

当然，这种美好愿景的前提是开放生态的繁荣，以及巨头不封杀、不独占。然而历史告诉大家，每当出现开放标准，往往伴随新的竞争。MCP虽然开放，但围绕它的暗战已然开始。巨头们一边高调支撑标准，另一边也在构筑自家生态的护城河：比如可能推出自有的增强版协议、认证机制，或干脆通过操作系统层面把控第三方MCP服务的接入资格。

乐观来看，开放协议会像当年的HTTP、HTML一样把整个蛋糕做大，让沉寂角落迎来第二春；但悲观来看，也许MCP最后会走向几个大平台的“标准之争”，中小网站和应用能否真正获益还需观察。

至少当前，大家看到的是一股“万物皆可API化”的技术浪潮正在兴起，这对广大尚未被巨头垄断的互联网资源来说，是难得的机遇窗口。

4.流量与内容主导权：平台的旁落还是新生？

“连接就是权力”——这是古典互联网精神的一句箴言。

在以人为中心的旧范式下，平台通过垄断人与人之间的连接（流量）攫取了巨大的权力：支配用户注意力、分发内容、制定规则。然而在智能体互联网中，这种“平台即权力”的格局正面临动摇。

当连接更多发生在AI与AI之间，而不再经由人类之手，传统平台赖以为生的流量控制力开始被削弱。试想，在未来你的个人AI助手可能直接通过协议从各网站拉取信息并汇总给你，而你并不亲自浏览那些网站。

在这个过程中，搜索引擎、信息流分发这些流量中介的地位就被架空了一部分——AI在很大程度上替代了它们为你“冲浪”。流量不再由少数几个超级入口分发，而是由用户的AI依据需求动态调度。平台曾经高枕无忧的内容分发主导权，正在被侵蚀。

这对传统内容平台而言无疑是颠覆性的。

以往，微博、抖音这类平台通过算法推荐决定了海量用户看什么，而用户别无选择，只能被“喂”内容。而如果用户转而信任自己的AI助手，由它从全网精选内容推荐，那么无论微博还是抖音，都只是AI抓取内容的源头之一，其本身的品牌和社区关系变得不那么重要。平台苦心经营的“花园高墙”被协议打通，内容和数据开始自由流动。

这意味着什么？意味着平台可能失去对内容生产和消费行为的垄断。当用户不再直接使用你的界面，你就很难再用界面上的手段（广告、推送、版面编辑等）影响他们的行为。

更进一步，AI代理甚至可能主导内容生产本身。在过去，UGC（用户生成内容）是社交平台的内容血液，平台通过激励用户发帖、点赞来源源不断获得内容供应。而现在，AI生成内容（AGC，AI Generated Content）正在异军突起。

AIGC技术让机器可以自动撰写文章、生成视频、作曲绘画。当各种智能体开始充当内容创编辑时，内容的供给侧发生了质变：不再完全依赖人类用户的创作热情，AI可以批量生产定制化内容来填充平台。

比如资讯写作机器人可以在1秒钟生成1000条资讯摘要，个性化AI博主可以全天不间断地发布符合某细分圈层品味的帖子。

对于平台来说，AIGC既是机会也是挑战。一方面，机器生产内容几乎零成本且规模惊人，让平台告别内容短缺之忧——所谓内容“长尾”将被大幅延展，冷启动也容易得多。另一方面，如果平台上充斥AI自动生成的内容，用户还愿意来创造吗？ 曾经引以为傲的UGC社区氛围会不会被无处不在的机器号刷屏破坏？

更要命的是，当内容供给不再稀缺，内容本身的价值进一步贬值，广告变现难上加难。平台或许会从鼓励UGC转向鼓励AIGC，以满足AI助手们对信息的贪婪需求——毕竟AI代理可以24小时无休“阅读”内容，为它们服务不需要考虑人类的生理极限。

想象一下一个极端情况：某平台的大部分内容读者都是AI而非人，它们阅读、摘要后将精华呈现给人类用户，这个平台岂不成了AI之间的信息中转站？听上去很科幻，但技术趋势正把大家推向这个方向。

因此，传统平台在智能体时代的处境颇为吊诡：一方面它们提供的数据和内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有价值（因为AI大量消耗需要），另一方面它们对用户行为的影响力却在下降（因为AI替用户做了选择）。平台不再拥有绝对的流量分发权和用户注意力主导权，这种权力的旁落让巨头们不得不寻找新的抓手。

其中一种策略，便是化被动为主动，成为智能体生态的掌控者。如果用户的入口变成了个人AI助手，那么谁提供这个AI助手就至关重要。科技企业纷纷投入开发自己的大模型、Agent应用，意图直接占领“用户的AI”这一入口。

例如，苹果和GOOGLE都在酝酿深度整合AI助手的下一代系统，企图让用户离不开他们的原生Agent；微信则直接把"元宝"加入你的好友列表，希翼继续扮演服务中介角色。流量入口之争从争夺用户本人，变成了争夺用户的AI。

另一个策略是把控AI之间连接的关键节点。既然全面堵截开放协议不现实，那就索性拥抱它，然后在实现层面筑起新墙花。比如前文提到的手机厂商方案：通过内置的LLM OS充当所有服务调用的调度者。

表面上各种App通过MCP都能接入调用，但操作系统作为网关，可以决定谁优先被调用、调用频率以及抽成多少“过路费”。这很类似微信小程序生态，只是更底层、更隐蔽。

手机厂商摇身一变，从卖设备的变成了按服务调用次数收费的流量税征收者。流量分配权在表面上下放给AI助手，实际上仍牢牢掌握在生态控制者手中，只是算法从推荐列表变成了服务编排策略。

可见，平台的权力不会轻易消亡，只会转移形态。从“版面编辑”变成“AI编排师”，从“日活控制”变成“调用控制”，互联网巨头们定会想方设法在Agent时代继续扮演重要的守门人角色。

5.增长引擎切换：从DAU到AAU的新赛道

当用户增长陷入停滞，互联网企业开始将目光投向一个全新的指标：AAU。

何谓AAU？可以理解为每日活跃智能体（Active Agent Units），即每天活跃运行的AI代理数量或调用次数。这一概念或许很快会进入企业年报，用以展示平台在智能体时代的新繁荣程度。

过去，衡量一个产品的成功往往看DAU（日活跃用户）和人均使用时长。未来，则可能要看每天有多少AI代理在你的平台上跑、跑了多少任务。因为每一个用户的个人AI助手，可能每天自动实行数十甚至数百次操作，相当于以前一个人要点几十上百下才能完成的动作，现在由AI批量完成。

一个人带动一群AI，实际产生的“交互量”或“使用量”比单个人活跃高出数量级。这意味着，平台的增长不再受限于用户数的增长，一个用户的价值可以靠AI代理放大成过去十个百个用户的水平。

举个例子：一位用户的智能助理每天为TA处理资讯摘要、购物比价、社交回复等事务，可能调用了各种服务接口数百次。对于提供这些服务的互联网企业来说，这相当于一个人贡献了过去上百人才能产生的调用请求。

因此，大家完全可以想象，未来企业会公布诸如“本季度大家平台的AAU达到500万，较DAU 100万实现了5倍放大”这样的业绩喜报。

AAU越高，意味着平台深度参与了智能体的日常活动，也意味着新增长飞轮的启动：AI代理越活跃，带来的业务机会越多，反过来又吸引更多用户授权AI代理参与更多事务。

那么Agent时代的新增长究竟来自哪里？

首先来自效率红利。当AI助手能帮用户完成繁琐任务，用户会更频繁地使用服务，因为成本更低了。例如过去嫌麻烦不愿比价，现在交给AI一秒完成，用户可能每天都比价，从而电商的成交机会增多。

其次来自个性化长尾需求的释放。以前一些小众需求因为用户自己不会操作或不知道渠道而被压抑，现在AI懂得一切门道，可以满足人们千奇百怪的请求。比如有人想找80年代某杂志的一篇文章，自己找不到就作罢，但AI助手也许会去图书馆数据库或二手书网站翻出答案。

当这些“被遗漏的需求”被AI逐一拾起，对应的服务提供者就迎来了新增量。换言之，AI代理发掘并创造了新需求。再者，新增长来自服务自动化交易。在To AI模式下，消费者很多需求将由AI主动生成和匹配。消费者甚至还没察觉自己需要什么，AI已帮他下单了。

这种预见式服务会带来某种“自动消费”增长——类似订阅模式，但更智能主动。Imagine你的AI监控你的冰箱库存，自动向超市下单牛奶补充；你的车载AI检测到轮胎老化，自动预约更换。

所有这些过去需要人决策的交易，现在AI可以替你决策并实行。交易频次和规模都有潜力因此大幅提升，因为AI决策往往更理性、高效，消除了人类遗忘或拖延导致的机会损失。

最后，新增长还来自生产力提升而带来的经济扩张。企业内部的AI Agent大规模上岗，可以极大降低运营成本、提高产出，这将催生新的商业模式和市场空间。

比如AI客服代理让服务可以24小时不间断、AI营销代理精准触达潜客，大幅提升转化效率。当企业端因AI而释放价值，整个ToB市场规模也会变大，间接带动ToC端创新的产品和服务消费。个人智能体+企业智能体的协同，会产生1+1>2的网络效应。

这一切归根结底，都将反映为互联网产业的新增量：用户也许没变多，但每个用户身后的“数字劳工”成倍增长，为平台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活跃度和商机。 需要指出的是，用AAU取代DAU并不是要抛弃对真实用户的关注，而是反映一种思维转变：未来的互联网，人的价值将通过AI中介放大。

企业若仍拘泥于数人头、不愿承认AI代理的价值，就像早年互联网企业只盯着PC网页流量却无视移动App趋势一样，可能错失良机。相反，拥抱AAU思维的企业，会积极打造让AI代理乐于光顾的平台环境。

例如开放完善的API接口、提供开发者友好的AI接入支撑、制定针对AI访问的合理计费模式等等。当其他人还沉迷于争夺有限的人类用户时，领先者已开始着眼于争夺成千上万的AI“用户”。谁能率先成为亿万AI代理每日工作的必经之地，谁就掌握了下一代的流量宝库。

6.平台模式重构：从DAU到AAU，从UGC到AIGC

在Agent横行的未来，互联网平台的运作模式和衡量指标都将发生深刻变化。大家可以预见几大典型转变：

用户指标：DAU -> AAU。正如上文所述，每日活跃用户数（DAU）不再是唯一的北极星指标，因为单个用户可能伴随多个AI代理同时活动。平台需要关注每日活跃智能体数（AAU）以及每用户每日代理调用次数等新指标。

AAU高的平台，意味着它已经深度嵌入用户的智能体工作流，重要性不言而喻。未来内部周报里，产品经理或许会汇报：“大家本周AAU较上周提升了20%，平均每用户代理调用服务次数增长15%”，这比单纯的人数增长更能体现业务黏性和广度。

内容供给：UGC -> AIGC。内容平台将从主要依靠用户创造内容（UGC）转向机器生产内容（AIGC）在总供给中的占比大幅提高。AIGC技术的发展使得平台可以批量生成海量内容来满足长尾需求。例如知乎未来可能自动生成无人问津话题的回答，B站用AI虚拟UP主源源不断产出视频。

平台将从“管理员工（用户创编辑）”转为“调度算法创编辑”。这要求平台具备强大的AI内容生成和审核能力，否则容易泥沙俱下。一些传统的内容机制也会调整，比如热搜、榜单可能需要区分人类创作和AI创作，以免引发公信力问题。

交互方式：GUI -> CUI。过去互联网产品以图形界面（GUI）为主，为人设计；而智能体时代，自然语言对话界面（CUI）和机器可读接口将成为主流交互方式。个人AI助手会以语言对话或隐式调用API的方式与各网站交互。平台需要把原本给人看的界面“藏”到幕后，转而提供给AI可理解的接口和数据格式。

由此诞生的新岗位可能是智能体验设计师，专门负责为LLM交互优化服务流程和输出格式。传统前端工程师的角色也在转型，需要掌握提示词工程、MCP协议调试这类新技能。可以说，平台正在由面向人类用户的UI层，转变为面向AI代理的协议层。

App形态：独立应用 -> 智能体插件。如前文所述，大量App将不再面向C端直接提供完整功能，而是转型为MCP工具服务，被整合进更大的AI编排场景。据Gartner预测，未来5年80%的面向消费者的App将转型为MCP工具服务商。应用不需要在前端争夺用户时间，而是在后端拼接成用户AI助手的一部分。

大家或许会看到App商店式微，取而代之的是各种领域智能体的技能商城。头部超级App可能进化为“智能工具平台”，聚合多个能力；而中小App更可能沦为大平台生态里的“能力插件”。对于互联网企业，这意味着商业模式从直面用户收费，变成了向AI生态供货：也即B2B2C的模式，你服务AI，AI服务用户。

商业边界：ToC vs ToB模糊化。在Agent横行的世界里，传统意义上ToC（面向消费者）和ToB（面向企业）的界线日趋模糊。原因在于，消费者由AI代理代表，而企业也通过AI代理来接入消费者。这实际上形成了一种新范式——有人称之为ToAI。企业不再直接面对终端用户，而是把产品和服务提供给AI中介，再由AI个性化地交付给用户。

对于用户来说，他得到的是AI精心筛选过的最佳方案；对于企业来说，它服务的对象变成了AI模型，要确保自家商品信息、服务接口对AI足够友好、足够可获取。这很像传统的B2B2C模式，只不过中间的“B”变成了AI。

比如未来电商不再大力运营手机App拉用户，而是努力提高商品数据库的丰富度和API易用性，把“懂你”的AI代理吸引过来，让AI替用户下单。从这个角度看，ToC和ToB正在融合成一个统一的ToAI生态：谁拿下了用户身边的AI，谁就同时拥有了面向C端和B端的话语权。

这对传统企业和互联网平台都提出了新挑战——他们必须学会与AI“谈生意”。未来也许会诞生一种新角色：“AI渠道经理”，专职维护各大主流AI助手对本企业产品的了解与偏好，就像今天的SEO/ASO专家优化网页和应用在搜索和商店里的表现一样。

综上所述，平台模式的重构涵盖方方面面。从用户参与度到内容生产方式、从交互界面到商业链路，智能体的加入让互联网的玩法被全面改写。这种重构既有令人兴奋的机遇，也有让人不安的未知：例如AGC盛行是否会冲击原创动力？AI代应当道会否导致用户脱离决策过程、变成被算法包办一切的“透明人”？平台在变革中需要把握好效率与人本的平衡。

但可以肯定的是，不拥抱变化就只能被变化抛弃。正如有评论指出的：“智能体互联网将让互联网从平台垄断回归到‘连接即权力’的本源”。这对曾因垄断连接而高高在上的平台而言，是一次权力让渡；但对整个产业和用户而言，是一次更自由开放的价值回归。

7.ToC与ToB的边界消融：迈向ToAI新生态

在传统商业图景中，ToC和ToB是泾渭分明的两大块：前者围绕消费者个人展开，讲究流量、转化、用户体验；后者直面企业客户，关注方案、效率、决策链条。两者的产品形态和运营方式迥异。

然而在智能体浪潮下，这条边界日趋模糊。核心原因在于AI代理成为纽带，将个人消费者与企业服务紧密连接成一个整体。 设想你是一家提供家政服务的平台。过去你做ToC业务，需要面向千万家庭营销推广，请明星代言、烧补贴抢市场；ToB业务则是给公寓酒店提供清洁外包，走的是销售谈判路线。

而未来，也许你主要需要对接各类家用AI管家和酒店AI调度系统——它们才是替人类做决策、下订单的主体。面对这种局面，你很难再区分自己是在做ToC还是ToB：你的直接客户是AI（听上去像ToB，因为AI像企业IT系统），但最终服务对象又是无数家庭个人（传统意义的ToC）。

这就是ToAI模式的精髓：企业不再直接面向人，而是通过AI中介触达用户。 在ToAI生态中，平台-AI-消费者形成了新的价值链。平台（或企业）把产品数据、服务接口提供给AI；AI基于用户画像和偏好，从众多平台中挑选最合适的方案给消费者，并可能直接完成交易。

消费者省去了自行比较、决策的麻烦，“甩手掌柜”般接受AI建议。而企业也省去了对海量个人用户逐个营销的成本，而是专注于讨好几个主流AI助手。

有人形容这像是“渠道为王”的另一种翻版：过去是争抢商超货架和App亚星游戏官网-yaxin222位，现在是争抢AI推荐列表里的席位。谁在AI那里挂了绿标、拿到优选，谁就能触达最多终端消费者。 这样一来，ToB与ToC的传统界限被打破。对于提供方来说，用户不再是一个个难以把握的个体，而是可以通过AI标签化、标准化对接的一批需求集合。

企业与其投入巨资做大众广告，不如花精力研究AI的算法规则，确保自己的服务能被算法青睐。获客的游戏规则彻底改变：从讨好人心，转向讨好算法。对很多中小企业而言，这反而降低了参与门槛——只要把API做好、服务质量做到极致，就有机会被AI选中推荐给成千上万的用户，而不需要烧钱砸品牌。

可以预见，会有新的“AI渠道优化”行业兴起，帮助企业调整产品策略以适配不同AI助手的偏好。 对于消费者而言，ToAI带来的变化则是服务体验的大一统。不论背后有多少商家和平台竞争，最后来到消费者面前的只有Ta的AI管家一个界面。用户发出需求，由AI去跟无数商家博弈、议价、协商，然后给出一个选项或者直接实行。

以前个人需要货比三家、关注促销，现在AI自动完成；以前企业搞会员积分、花式营销想直接影响消费者，如今这些信息都传递给了AI，由AI过滤评估后再决定告诉用户什么。消费者把决策权部分让渡给了AI。

这当然带来便利，也有风险：AI是否真的全心全意为消费者利益考虑？AI会不会“偏袒”某些与之深度合作的平台？这些都取决于AI的算法透明和治理。但不可否认的是，ToAI模式下消费者和商家的关系变成了间接关系，AI站在中间撮合一切，人和企业都越来越依赖AI这个“超级中介”。

ToC与ToB的融合还体现在产品形态上。许多原本ToB的系统可能直接触达消费者场景。比如医院的信息系统，以前只是医务人员内部用，现在患者的AI健康助手可能直接通过开放接口获取医院的数据，为个人提供医疗建议。

反过来，ToC的产品也可能服务企业AI：一家做文案生成的C端应用，可能通过API为千千万万企业的营销AI提供文案素材服务。每个角色都在彼此角色的领域中出现。ToC和ToB宛如融化成了一张网中的两个端点，而AI在中间实现资源的重新配置。

这种趋势对互联网企业的战略意味着什么？意味着业务布局需要更加横跨C端和B端。以往企业会明确划分个人用户产品线和企业服务线，团队思维方式截然不同。现在则需要一体化考虑：既要服务好终端消费者体验，也要打造好对接AI的平台能力。

举例来说，一个电商平台未来可能既运营面向用户的购物AI助手，也开放供应链接口给其他AI采购系统。一手连着消费者AI，一手连着厂商AI，中间打通数据链路，实现更高效的供需匹配。谁能做到这种“双向赋能”，谁就在ToAI时代占据主动。

正如有观点指出的：“谁掌握了AI，谁就掌握了未来的市场”——这里的“掌握AI”不仅是技术层面，更是在生态层面占据AI中介的位置。互联网企业若能成为各行各业AI应用离不开的平台，那么ToC和ToB就都是它的囊中之物。

当然，ToAI生态并非没有隐忧。当AI成了居间决策者，数据垄断和偏见放大等问题需要引起警惕。用户被AI全面代理后是否会丧失自主选择的乐趣？企业过于依赖AI渠道会否导致新的“平台依赖症”？这些都是值得思考的课题。

不过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，技术驱动模式演进已是不可逆转的大势。ToC与ToB的边界正在消融，大家正见证一个万物皆服务、服务皆可被AI获取的新商业时代诞生。对于嗅觉敏锐的企业来说，现在正是定义规则、抢占有利位置的黄金时期；对于固守成见者，则可能在不知不觉中被时代抛在身后。

结语：范式迁移中的挑战与希翼

纵观互联网的发展史，每一次范式迁移都伴随着既得利益版图的动荡和新兴力量的崛起。

当PC互联网兴起时，老牌电信巨头失去了话语权；当移动互联网接棒时，昔日的门户网站让位于社交和App生态。如今，智能体互联网的曙光初现，大家又站在一次巨大变革的起点。

MCP等开放协议犹如一把钥匙，正在打开笼罩传统平台的铁幕，让数据和服务的连接回归开放自由的本源。这对于用户和创新者而言，无疑是充满希翼的：沉寂的角落有机会绽放光彩，新参与者有机会弯道超车，用户则有望享受前所未有的智能化便利。

然而，理想的田园牧歌并不会自行到来。正如上文分析的，巨头不会坐视自己的流量帝国土崩瓦解，他们正在以各种方式参与并主导这场范式迁移。从掌控AI入口到收割服务税收，从扶持开放标准到构筑新壁垒，一场围绕MCP和Agent生态的权力游戏已经展开。

开放与封闭、集中与去中心化的拉锯战，将决定未来互联网的面貌。也许最后大家会发现，开放协议并没有真正彻底削弱平台的权力，只是促使其换了一种形式重新集中在少数“AI超级平台”手中。但也可能，在用户、开发者和监管合力下，新生态能保持足够的开放性，避免重蹈过去那种赢家通吃的局面。

站在2025年的当下，大家可以清晰地看到两股力量在角力：一股是“古典互联网精神”的回归——崇尚开放标准、开放数据的社区正在努力用协议和开源塑造更加民主的Agent网络；另一股是商业巨擘的自我革新——互联网企业希翼在新的规则下继续保有影响力和收益，于是加紧转型布局。

可以肯定的是，无论哪股力量主导，这场范式迁移终将把大家带入一个人与AI共生的新时代。

届时，“日活”“月活”这些词可能听起来和拨号上网一样陈旧，“连接”的内涵将被重新定义：不再仅指人际连结，而是万千智能体协同工作的动态网络。 对于互联网企业来说，最大的风险不是权力旁落本身，而是拒绝变化。

正如那句老话：“不是大鱼吃小鱼，而是快鱼吃慢鱼。” 无论巨头还是初创，如果能迅速抓住智能体带来的新机遇，就有可能成为下一个时代的引领者；反之，因循守旧者哪怕一时拥有海量用户，也终会被用户的AI抛弃。

产业边界在重绘，竞技场在转移，每一家企业都应自问：当DAU不再是王道，我的竞争优势在哪里？当AI代理成为主要顾客，我的产品服务是否准备好？当开放协议浪潮涌来，我是随波逐流还是激流勇进去创造浪潮？

或许大家可以从历史中得到些启示。每当技术进步打开新的连接可能性时，往往都会催生出前所未有的繁荣，同时也考验着人类如何驾驭新力量。互联网把世界变平坦，让信息触手可及，但大家也经历了平台垄断和隐私滥用的阵痛。

这一次，智能体互联网有望把世界变得更聪明，但随之而来的伦理与治理难题不容忽视。如何确保AI代理忠于用户利益？如何避免数据被少数AI寡头垄断？这些问题需要产业各方共同探索解决。

最后，不妨回到“连接”的本质。无论时代如何变化，真正有价值的连接始终在于赋能人与人、人与信息更高效地交互，实现更大的创造力。

如果MCP和Agent生态的崛起，能够让互联网重新焕发出开放创新的活力，让个人和组织的智慧通过AI得以加倍释放，那么这一场范式迁移将不仅仅是平台格局的改变，更可能成为人类数字文明的又一次飞跃。

当尘埃落定，大家或许会惊喜地发现：曾经被质疑见顶的互联网，正在以另一种形式重获新生。而能够参与并见证这一进程的大家，每个人都是这篇宏大叙事中的一部分。

时代的剧本已然翻篇，下一个篇章等待有勇气和远见者去书写。让大家拭目以待，一个人类与智能体共创的未来将会绘出怎样波澜壮阔的画卷。


来源：36kr